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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打著“最優性價比”招牌的臺灣機床企業，現在不得不面對一個殘酷的現實：日元巨幅貶值，臺灣機床的市場份額遭到了日本企業的瘋狂搶奪！
也許，事情遠比人們想象的要嚴重得多。2014年，臺灣機床產業的出口份額已從世界第三滑至世界第四，產值也從世界第五掉到了世界第七。難道說，這是繼金融危機之后，臺灣機床行業迎來的又一場“寒冬”？
盡管沒到年末歲尾，但初冬的臺北已有了些涼意。據臺灣當地人講，如果天氣再冷些，你或許有幸能在玉山山頂看到當年的新雪。
距離臺北189公里以南的臺中市，要比北方溫暖得多。臺中地處臺灣西部平原中間地帶，東側有中央山脈，阻隔了凜冽的東北季風；西側遠離海岸線，鮮見塵沙飛揚。這樣的地理環境，造就了一個四季如春的城市，游人如織。
然而，你看到的只是這個城市的一面。
以臺中市為中心，附近的臺中縣、彰化縣以及南投縣的部分地區組成了世界著名的大臺中地區。全臺灣機床產業不下1600家廠商，近90%都集中在這片占地2000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如此密集的機床企業，構筑了緊湊、完整的機床產業鏈，巨大的協同效應令臺灣中部成為了影響世界的“黃金重地”。2013年，大臺中地區的機床產值締造了1605億新臺幣的佳績，其單位面積產值更是高達世界第一！
這個充滿著無限活力的經濟體，以其持續的創造力吸引著業內外無數投資者的關注，人們堅信，像這樣一個結實的“機械堡壘”一定是堅不可摧的。然而，正當人們歡慶屬于臺中人民自己的盛大節日時，北方的冷空氣卻悄然襲來……
危機四伏的海外貿易
2014年11月5日，兩年一度的TMTS臺灣國際工具機展，在大臺中國際會展中心如期舉行。這個號稱“本年度臺灣最大規模”、“臺灣最大單一展區”的商展，從2010年創辦以來，就吸引著全球制造業企業的目光。從市場上看，在臺中60公里的范圍內，匯集著模具、汽車、零部件、金屬加工等產業的制造商，觀眾可以在參觀展覽的同時就近參觀工廠、洽談業務。在時間上，TMTS緊接著日本東京國際機床展之后舉辦，因地理位置優越，參觀者在東京展之后可以直接飛往臺中近距離考察臺灣企業。“今年TMTS的整體展覽規模較上一屆成長了54%，約有3700個展位，展出面積達到78000平方公尺，參展廠家數也增加了45%。”臺灣工具機及零組件工業同業公會理事長卓永財說。
連年擴大的展覽規模，足以見機床企業對TMTS展覽的重視。2014年，臺灣當局更是撥款53億新臺幣，籌劃建設一個永久性的展覽館。然而，火爆局面的背后卻深深透出企業家的焦慮：來參展的目的不僅僅是要接近客戶、展示產品，2014年臺灣機床出口嚴重受阻，除了盡各家所能多拿訂單以外，人們更關心的是，誰能來給臺灣機床產業一個扶持？
對于以出口導向型為主的臺灣企業來說，2014年它們著實受到了不小的沖擊。這一年，日元貶值達到六年來的新低點，以10000日元為計算單位，2011年尚且可以兌換4000元新臺幣，2014年就只能兌換2800元新臺幣了。巨幅貶值讓定位于“在中高端市場具有較高性價比優勢”的臺灣機床企業頗為不堪。正如一個零部件生產商所傾訴的那樣：人們普遍認為日本產品是亞洲最好的，如果過去同檔產品臺灣比日本便宜30%，現在來看，同檔產品日本反而會比臺灣便宜10%左右。卓永財更是直言不諱：“在競爭方面，日元貶值永遠是殺傷力很強的武器！”除了貨幣杠桿以外，日本政府更是放出了“狠招兒”：凡是購買日本產的五軸數控機床，都可以獲得政府補助！聰明人都知道，隨著航天、太空、汽車工業的快速發展，五軸數控機床將成為未來機床行業發展的主流，各機床企業最高精尖的技術都集中在這一領域，勢頭正起，日本此舉無疑會打壓臺灣機床企業的士氣！
持續不斷的打壓，讓人惴惴不安。雖然作為外貿市場上的“老兵”，臺灣機床企業并未表現得過分焦慮，但是從2013年起，臺灣機床的出口貿易就已經呈現了并不好看的數字。2012年，臺灣機床的火爆程度達到歷史峰值，出口金額高達42億美元，而就在一年之后，這個數字就下降為35億美元，2014年1~6月的出口數額更是僅有18.1億美元。盡管與中國大陸機床行業2014年上半年52.8億美元的出口業績相比，臺灣地區的表現確實不賴，但是臺灣所產機床超過四分之三都依賴于出口，如果這一年臺灣機床總產值繼續維持在50億美元左右，那么臺灣機床企業無疑要面臨巨大的庫存壓力。相比之下，2014年上半年臺灣機床的進口數額反而增長了12.4%，接近3.78億美元，其中49.7%是從日本進口的！
機床是臺灣最成熟、提供就業最多的產業，此窘境讓業界一籌莫展。然而臺灣經濟研究院卻給出了樂觀的預測：未來臺灣大部分行業都將“陽光普照”！雖然此預測來自權威機構，但大部分企業家對這種樂觀的情緒并不以為意，畢竟在連續兩年低迷的市場面前，這股試圖賜予黑暗中的人們光明的正能量，顯得是那么的蒼白無力。也許稍微能讓人感到欣喜的是，為推動當地經濟的發展，臺灣政要這些年所做的努力已經取得了初步成效。
早在金融危機之后，以全球不確定性、經濟波動、地緣政治不穩定、遷徙的市場以及自然災害為主要特征的市場挑戰，導致了制造業前景的巨大改變，臺灣的海外經濟危機四伏。大環境下如何保持臺灣制造業在全球的聲譽，已成了當地政要最關心的話題。正如臺灣地區前領導人馬英九在2014TMTS開幕儀式上強調的那樣：“臺灣要在世界上嶄露頭角、成為產業供應鏈上不可或缺的一環，必須壯大臺灣、連接亞太、布局全球！”
2010年，條約內容涵蓋東南亞十國、中國大陸、日本以及韓國在內的《東盟加三經濟合作協定》即將生效，它們將依照條約內容，漸進互相實施免關稅的經濟策略，而臺灣并未包含在內。臺灣政經人士知道，大陸占臺灣出口總額的40％以上，而臺、韓、日的出口貨品有超過7成重疊，如果《東盟加三經濟合作協定》生效，將來韓國、日本的貨物可以低關稅或零關稅進入大陸市場，但臺灣貨物卻仍要繳付6.5％的關稅，必然會大大削弱臺灣產品的競爭力。到時候如果許多工廠搬遷，臺灣就會失去約上萬個工作機會，GNP也會下降一個百分點。于是，在《東盟加三經濟合作協定》生效之前，臺灣就立刻與大陸簽署兩岸綜合性經濟合作協定（ECFA），使臺灣生產的500多項產品得到關稅減免。“雖然產品不多，只占我們貨幣貿易的6%，但是通過努力，我們總算為機床行業爭取到了部分減稅，這些年我們一共為出口企業省下了18.5億美元！”馬英九對《中國機電工業》說。為了進一步促進貿易自由化，2013年11月，臺灣又首次與第五大貿易伙伴、第四大出口市場新加坡簽署經濟合作協議。兩項協議的簽署使臺灣99%的貨比貿易關稅得到減免，其中有83%的產品關稅全部降到0！
“臺灣70%的貿易要靠出口，我們沒有別的選擇。這兩個高價值、高品質的自由貿易協定的簽署，給了機床企業自我調整、創新價值、一步步壯大的機會，希望通過我們的努力，最終能使臺灣的機床成為全球產業鏈上不可或缺，無可取代的產業！”馬英九對臺灣機床寄予極高的厚望。
臺灣“工業4.0”形態初顯
盡管困難重重，臺灣方面仍然期待2014年機床行業的產值會突破1450億新臺幣。他們更希望臺灣機床行業在2020年能有70%的增幅，達到2550億新臺幣，可這個目標是僅僅依靠降低關稅就能達到的嗎？
人們注意到，2014TMTS展會的主題在延續上一屆“制造業服務化”的基礎上，又多了一個“五軸機床切削應用”，顯然，關稅并沒有成為機床廠商關注的焦點，那么這兩個主題是否預示著臺灣機床未來幾年的發展趨勢？
“會，會，會！五軸一定會成為未來臺灣機床的主流！”卓永財連說了三個“會”，特意放大了音量。在2014TMTS展會現場，眾多廠商幾乎都自豪地把五軸聯動數控機床擺在了最明顯的位置，它們的推薦理由近乎相同：這種科技含量高、精密度高專門用于加工復雜曲面的五軸聯動數控機床，工件經一次裝夾就可完成五面體的加工，降低了夾具、刀具的成本，同時提高了模具的加工精度。若配以五軸聯動的高檔數控系統，還可以對復雜的空間曲面進行高精度加工，對航空、航天、軍事、科研、精密器械、高精醫療設備等行業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力！
一種產品的興起與其所處的市場環境不無關系。拿俄羅斯為例，2013年全年，俄羅斯進口綜合加工中心的金額高達3.6億美元，其中由臺灣出口的比重高達14%，是俄羅斯第三大進口地區。當前，歐盟成員國對俄羅斯采取的一系列限制措施，讓臺灣敏感的意識到俄羅斯可能會加速本國的加工產業的轉型升級，更有可能大量采購“禁運”的機床款式。對于臺灣機床廠商來說，這絕對是一個把高性價比產品推往俄羅斯市場的好機會。果不其然，俄羅斯推出了民用航空產業政策，計劃自2013~2025年成為全球前三大航空與太空設備制造國，并在天然氣方面，積極與中國大陸合作開發中俄天然氣管線。兩大發展方向將許多臺灣機床種類尤其是五軸聯動數控機床囊括其中，不斷地刺激著臺灣機床產業的發展。
“一臺五軸聯動數控機床相當于過去2~3臺不同種類的普通機床，如果不考慮價格，它的需求將非常強烈。”卓永財對《中國機電工業》說。五軸聯動數控機床需要很成熟的直驅馬達技術和控制系統，目前大部分廠商都會從德國進口，但他們不可避免的會遇到價格昂貴、限量供應、一旦機器損壞不能及時修復等問題，于是以上銀科技、亞威、成泰等企業為首的臺灣機床廠商，正探索用集團化的方式解決關鍵零部件的問題。“我們差不多用了10年的時間開發出了很多特殊的軸承，如果各家企業能把技術整合起來給客戶提供整體解決方案，我相信一定會把五軸聯動數控機床的價格降低！”卓永財自信滿滿。
越來越智能化的數控機床，也自然而然地把臺灣機床產業引向了機器人領域。在展會上，已經有一些廠商展示了由不同種類機床組成的生產流水線，而上銀科技更是現場搭建了一個完美的無人工廠。“我們的無人工廠跟德國工業4.0 的概念是一樣的。它里面有傳感器，你不用派那么多人去維修，它直接就可以檢測；也不用等到壞掉了才去維修，它隨時都可以換。我們將來會進一步做到，從機臺組裝開始，你沒有組裝好它也會告訴你。”這個凝聚了全球最尖端技術的無人工廠，是卓永財帶領下的上銀科技花了六年的時間研發出來的，目前已成了上銀科技每次參展的代表性作品。“然而若要真正進入產業化階段，還需要進行更多的數據收集、破解更多數據背后的意義，雖然這個過程至少需要五年的時間，但工業4.0 一定是沿著這條路來走的！”
不管是機床生產線還是無人工廠，全球老齡化、少子化以及熟練工種短缺等現象，都迫使企業采購更多的智能設備。可是昂貴的機器設備往往比人工成本還要高，它真的能取得比使用人工更好的效果嗎？
臺灣機床產業的領軍者們一直在思考機器與人類的關系。也許制造業并不是把機器賣給客戶這樣簡單，機器的發明不是要取代人類，而是要滿足人類的需求、解決人類的問題，所以制造也是一種服務。如果企業的一切生產都圍繞人類的需求而努力，那么創新點一定是層出不窮的。現在看來，這種觀點已漸漸成為臺灣制造業的共識。2011年底，臺灣經濟部提出“三業四化”的產業結構提升方案，即“制造業服務化，服務業科技化、國際化，傳統主業創新化。”具體到機床領域就是機床的智慧制造，意在鼓勵企業為業主提供加工、診斷以及解決方案。為此，除利用每年既有的經費推動外，臺灣經濟部還策劃了2014年~2024年為期十年的產業轉型升級方案。計劃從2016年起，每年爭取25億元新臺幣的經費，直接補助企業進行創新研發、建設產業升級的創新平臺，輔助企業家進行實行產業的轉型升級。
也許快速的變革步伐會讓臺灣的機床企業倍感壓力，但是面對著數據爆發性增長、機器人技術、人工智慧等新生力量，突破性改變又何嘗不是一個機會？
記者張乃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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